評《蔡子強：別讓政治墮入語言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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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2009年11月12日 星期四 05:10

( 藍色字為本部落簡評 )

【明報專訊】日前，梁國雄在立法會走廊被《文匯報》記者追問有關黨友陳偉業被指處理籌款不當的事件時，直斥該報是世界十大最無恥報紙，並多次斥責對方是該報章的狗。


事後他解釋這是因為該記者「惡意採訪」，對自己作出挑釁，所以才對她作出批評。又辯護說：「我話她是狗，是因為她似狗咁忠心，况且話人是狗，不等如她真是一隻狗，所以咁都不算是誹謗。」（《星島日報 》11月10日）

另外，梁國雄事後就社民連事務召開記者會時，更進一步表明不會接受該報記者採訪，若該報有記者在場，請對方離場（《經濟日報》11月3日）。梁國雄又聲言，他舉行的記者會，有權決定誰可以採訪（《文匯報》11月8日）。

這麼多年來，梁國雄有很多令人由衷地尊重的地方：他有原則，一直忠於自己的信念；他有個性，為人真性情；他表裏如一，不似得一些政客般兩面三刀；他講義氣，雖然無錢，但對朋友對窮人都仗義疏財；他熱誠（雖然衝動），但也機靈……


陶君行跟我說，梁國雄曾經私下建議，當自己為政改方案辭去議席之後，他代替自己到新界東參加補選，以示自己不會眷戀權位，真心真意為普選；另外，梁國雄又每個月從私人薪水中掏出1萬元來，支持他在觀塘開展工作；當他在示威行動中與警方糾纏時，梁國雄又第一時間奮不顧身撲前為他擋著警察……


這些都顯示，正如前述，梁國雄忠於自己的信念、不戀棧、仗義疏財、對朋友講義氣。


我與梁國雄相識了近20年，由六四後一次我在灣仔石水渠街天安門民主大學講課講馬克思主義，他上門踢館開始。他應該知道，儘管多年來彼此政見不盡相同，但我一直尊重他；雖然他曾多次公開奚落過我，但說真的，我也沒有怎樣上心。但對不起，我今次還是要寫這篇文，因為我覺得他實在是錯了。

錯不單在於用「狗」來稱呼記者，更在於事後為了「補鑊」，而在語言上耍無賴，以及鬥氣，剛愎自用到底。

回應：我個人是同意蔡子強這個立論的大方向，說別人是狗，其實無須多爭辯是正面還是負面，在廣東人詞彙中，稱人為「狗」通常是貶義，最簡單例如「走狗」、「擦鞋狗」、「門口狗」等等，都是諷刺別人依附權貴看面色擦鞋的意思，所以我同意無須再補鑊去自辯罵人是狗是基於什麼用意。

梁國雄根據「香港標準」及「港喱偽文化白鴿眼」與及「人人必須中環才俊」的呎度來看，他的確是「在不少港人眼中並不討好」，但長久以來，他的功績備受肯定，這點無容置疑。莫說梁國雄罵文匯報這份每天銷量少得可憐的擦鞋馬屁報紙記者是狗，基本上文匯和大公報這兩份全港每日銷量合計不過六百份的所謂報紙已經是走狗，至於這兩家報社內有多少從業員是為討飯吃而口頭親共但心裡憎恨，我不得而知，是有的，以前我還未轉行時，認識有些文匯報記者對中國會提出批評和反思，但奈何受人錢財討生活打份工，唯有做中共在港喉舌，我也無謂去質疑這類人是否基於和其他非親共同業相處而扮出一副「疑似對中國批判」的態度，因為是無意義的，可能是真心，也可能只是不想被其他同業卑視而裝假模樣。

但香港主權回交後就很難說，現在香港彌漫著對中共既畏且暗地欣羨的風氣，親中報社會否仍有懂得反思的人，真是很難說，如果問我，我認為沒有、或少到近乎無，理由簡單，因為不須要，香港很多大財團以至小商界想上位人等，忙不及向中共獻媚，尤其親共傳媒機構，回歸後何解仍要對中共有異議呢？是不須要的。況且，看那位文匯報記者是問梁國雄關於社民連黨內負面事情，對方不願答是預期，加上文匯報也是保皇派的走卒，被反罵也可理解。

但我還是認為，梁國雄無須事後補鑊為自己開辯，反正大部份有正常思維的香港人早已明白親共傳媒是中方走狗，梁國雄只是明言地說出口，事後兜圈辯稱反而很奇怪。


普選不是耍無賴的理由

我可以諒解從政者激進，但卻不能諒解從政者在語言上耍無賴，把政治從此墮落成一陣語言迷霧。

普選的光環，不是語言上耍無賴的理由。

你會不會面對面直呼自己母親是狗，然後再向她解釋這其實是稱讚她對家庭的忠心﹖大家都心知肚明，稱呼一個人為一頭狗，在日常語言結構當中，是帶有貶意，甚至侮辱性的。

這等於，直斥對方為「人渣」，再辯說「渣」也可以很正面，正如「湯渣」也可以很有營養，「蔗渣」可以用來做板一樣，因此「人渣」其實是很中性，一樣的無賴，就像我讀小學時跟其他小朋友鬥嘴一樣。

下一次，當你要指摘林瑞麟於立法會中在語言上大耍無賴，在普選等概念上兜兜轉轉，偷換概念，愚弄公眾，企圖以此蒙混過關時，你的指控將會變得蒼白無力。

只要你是一個公職人士，你就有義務接受媒體的監察，不單是你認同的媒體，也包括你不喜歡的媒體，就如曾蔭權，無論他覺得自己在慳電膽和弟婦購買迷債風波中受了多少委屈，難道他可以在下次召開記者會時，拒絕讓《蘋果日報》入場﹖如果梁國雄可以拒絕讓《文匯報》入場，那麼若然有一天特區政府也真的有樣學樣時，你還有何顏面指摘它﹖

回應：蔡子強把梁國雄罵文匯報記者引伸到普選的光環，明顯是離題，並且是很典型的港式學者慣常喜用的「表面公正實則暗箭兼擦鞋」的手法，他很有技巧地先稱贊梁國雄很有個性、堅持信念等等，但又把不相關的事拉到普選上，似乎他對梁國雄持著高於常理的人格要求，總之梁國雄也好、社民連等人由於經常批評政府，所以就要有比常人高幾線甚至常人根本不可能達到的道德高地，反覷梁國雄罵文匯記者是狗，又可以無厘頭扯到普選光環上，即是梁國雄一言一行，根據蔡子強「港式學者」的標準來說，要達到近乎完美境界，每一句說話每一個動作都要很「民主普選 feel」，如稍有不符合的動作，就是「不符合民主光環」，所以香港這麼多問題，當中包括所謂學者，喜歡把小事無限「偽學術化」地放大到任何層面上，令輿論變得模糊，這就是明顯例子。

扭橫折曲 令抗爭軟弱無力

待人處事的其中一個通則，就是「過得人過得自己」。從政也是一樣。今天你為了一時之便而扭橫折曲，將令你明天的抗爭變得軟弱無力。

回應：相信蔡子強應先質疑保皇派民建聯對港人是否「過得人過得自己」。

台灣評論家南方朔，對於這種為了政治利益而操弄語言，可謂深痛欲絕，他在《語言之鑰》一書中有如此一段：「新興的政客政黨，在這個媒體發達的時代，已愈來愈嫻熟於語於符號的操弄與詐偽。他們可以輕鬆的使用語言魔法刀、任意的切割人群、製造標籤、煽起對立；他們也可以非常容易的藉著語言修辭的技術，推卸掉責任，以及炮製出替罪的羔羊。這是政治與社會的向下沉淪……於是說謊、欺騙、語言操弄等遂告大盛，價值上的是非對錯當然也變得就愈來愈不重要。」

大家都記得，當年克林頓是如何在電視鏡頭前，為了否認自己與白宮實習生萊溫斯基的性醜聞，曾經信誓旦旦的說過：「I did not have sexual relations with that woman.」後來東窗事發，又如何負隅頑抗，繼續狡辯，爭拗「是否有intercourse才算是sexual relation」，「oral sex是否sexual relation」，那是如何的令人厭惡。

較早之前，亦發生過民主黨立法會議員甘乃威，被報章揭發涉嫌因向女助理求愛不遂憤而解僱對方，最初向公眾聲稱沒有向過女助理「示愛」，後來在媒體窮追猛打下，才承認曾經單獨約會女助理，分享感情經歷，並向她表示過「有好感」，但「有好感」並不等於「示愛」云云。

回應：甘乃威事件仍在調查中，我個人認為，事件畢竟因甘乃威而起，當然不排除他是關鍵，但民主黨「爭做甘乃威代言人」的處理手法也很離奇，論離奇，更莫過於女事主竟然以譚香文作為全程代言人，事件直到調查之前，都是代言人與代言人的代發言，事件性質是「甘乃威前女助理聲稱疑似被性騷擾」，和梁國雄罵文匯報記者完全不同，怪不得現時本港的大學生常被批評為很「濕鳩」，蔡子強是大學講師，他都是用這種「技術性詭辯」和「引述名人金句拋書包」來曲解一些不存在或不相關的事，這種手法來培訓大學生，教人汗顏。

操控語言，愚弄公眾，企圖以此蒙混過關，讓政治從此墮落成一陣語言迷霧，已經是當權者慣用的伎倆，如果有一天連一向高舉道德大旗的民主派都是如此的話，這將是政治徹底沉倫的開始。

作者是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高級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