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 篇 小 說 ： 小 青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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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 篇 小 說 ： 小 青 》

在開始這個故事之前，應該先和大家談談一件事：死。

有說法認為，【死】，並不是最可怕，而【死的方法】，或稱為怎樣死，可能才最可怖。

人生總會有一死，不是自己能決定，可能是老天爺，老天爺可以安排意外、病變、或一些千奇百怪的原因，總能令一個人死去。而自然定律，就是老死，但老死，也不一定是幸福的兒孫滿堂地離世。壞人也不一定慘死，一生善良，或自己認為很善良，也不能保證安然地死去。

問題便來了，請問看倌，你有否想過，自己死的一天是怎樣的？

小青，相信對以上問題，是明白較多的少數人。她認為，在很接近人性的思考層面上，只有兩種事物，可安排一個人死亡，就是上帝，而另一個，她認為就是她自己。她並不花費時間去研究自己未來怎樣死，她，卻深明令別人怎樣妥善地死去的方法。她總認為她掌握了許多，事實上，她的確是。

一個手藝精堪的西餅師傅，一雙技巧純熟並且穩定的手是極其重要，因為手不夠穩定，便難以在糕點上塗上美味又美麗的忌廉。造西餅，除了是職業技能外，其實也是一門藝術。退一步說，巧妙地令一個人死亡，何嘗不是藝術？

小青並不是糕餅師傅，她只是一個平凡人，平凡的定義，就是你和我每天都會在街上，看到的、碰到的、甚至交談過的每一個人。小青，在她心裡，也從未想過自己興別不同。她不美貌如花也不算醜；她沒有高尚學歷但也不是一文不懂；她也不是含著金鑰匙出世的幸運寵兒，但也不是沒吃飽沒穿得暖。

在街上，每天都會有千百樣人在身邊擦過，有些人，會被命運安排，終於一天會成為自己朋友，也會有一些本來不相關的人，不知怎解，成為自己頭號大敵；也會有更多的人，常常遇見，但沒緣份交談半句，命運多奇妙，每事幾乎不可預測。

小青是絕不相信這套的，她心裡有一個人，很想對方死去，但法律告訴她，總不能拿起利刃，一刀往對方左胸心臟位置快速刺去。在胸骨的硬度下，普通的利刀也要一番力量，才能直達心窩。從心臟動脈的爽快切斷、至心肌失去血壓；或不如一刀刺破心房，心臟即時失去功能，對方便會快速死去。

不過，小青是極不願意看到一個人，在死前約三十秒至一分鐘的絕望眼神，也害怕雙手被心血管動脈噴出的鮮血沾滿。當然，如果這樣去殺一個人，殺人者也不見得會得到什麼。因為很快，殺了人，也要在監牢中渡過餘生。那麼，這樣做是否值得，小青心裡早有答案，畢竟她是聰明的。

小青每天都如常地為她的表姐安排生活所須。 表姐自從在一次車禍意外令雙腳失去後，只有二十七歲的表姐，一生要靠一輛看似很好用，但總不能如常人漫步街頭的輪椅作為她的雙腿。小青比表姐年輕兩歲，表姐已婚，丈夫在妻子身上得到了美麗的戀愛，也得到了他心中認為是最快樂的夫妻生活。

但一場意外，命運安排要妻子變成另一個人，沒有了雙腿，智力總是正常的，會喜怒哀樂。這年青的少婦，意外也令她失去生育機能，就連性生活也是高難度的差事。這方面，作為她的丈夫，是絕對明白，要勉強一位傷殘的女伴進行慾望行為，是苦了對方，自己心裡也不好過。

表姐很感謝這位時常願意伴隨她的表妹，兩人年紀相若，表姐妹情同手足，初戀的經驗，大家在小小的女郎私房內共樂分享。結了婚，丈夫的樂事傻事，表姐也不時如數家珍的向表妹細訴，每一篇故事，是多窩心，是多傻氣，是多浪漫，也是女人間的小秘密。

表姐自小是一個善於為自己爭取的女人，從求學，拍拖、找工作、以至討父母歡心，與親朋戚友贏得茶餘飯後的歡樂笑聲，表姐天生是一位表演者，並且是才華揚溢的主角。作為表妹的小青，是一位忠實的觀眾，也視表姐為心中的小偶像。

表姐夫出身也不差，不是富家公子但天資聰敏，有大學專業學歷，任職跨國公司，職位不是頂尖但有一眾手下的中級管理專才，相貌不是夢幻的男模特兒但也不像肥笨生意人。

小青其實樣貌也不差，某程度上，小青比表姐來得嬌豔，小青是一位精靈女孩，很懂為自己打算。和表姐不同的是，小青，好像生命裡總欠缺了點什麼，她不是不明白人生要為自己爭取想得到的事物，但爭取，也不是必贏的，也要靠點運氣。

小青總是欠缺了丁點運氣。

在以前大學校友聚會上，大學畢業的表姐，總樂意帶這位沒有大學學歷的小表妹赴會。表姐常對小青說，聚會中有很多好男子，女人要懂得為自己打算，找到好男人，就是要在良好的場景，好男人都會在好地方物色好女人的。

小青對每一次的聚會如痴如醉。聚會中的男畢業生，很多都有上佳職業，收入好，出身不失禮，當中個別有些是花佛的，但老實莊諧並重的好男子多的是。聚會，真是一個美妙樂園。有時候，小青雖然知道自己沒有大學學歷，也會害怕聚會中的男生未必看她上眼。但小青有一信念，就是一個合適的場景，一群好的目標，總會有好男人會留意她的。她，對每一次的聚會，都視為人生的奇妙歷程，是通往幸福之門，也是補償她沒有表姐好學歷的一種心靈補償。

人是否時刻要靠運氣，似乎最老經驗的命理學家也不一定能回答。若果相信人的生命自有安排的話，可能運氣也是一種定數。有的，不強求也總有幸運之神與你並肩；沒有的，強求也只會落空。

小青有兩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怎麼每次聚會，男生當中雖然有人會樂意與她交往，但曾試過幾次，都無疾而終。不是自己不懂愛情，也不是自己樣貌其醜，也不是對方不忠，也不是自己三心兩意，但總是沒開花結果。她有想過，是否自己不是大學畢業高等女人，她否定了這點。她的生命，或許是欠了點點愛情運氣，她唯有認命。

表姐夫在追求表姐前，小青知道他是對自己有興趣的。這是很奧妙的女人直覺。

一個女人，無須是滿肚學問，也無須是心理專家，這種女人從男人的眉絲眼神，是可以看出對方是否對自己有興趣。

這感覺很難以筆墨解釋，是一種某程度的目光交流、或許是一種腦電波共通；也可以是一種雙方心跳加速的內在感覺；也可以是一種自己發自腦裡神經的告訴。

大家像是透過空氣，把一些甜蜜耳語互動交流，是一種人的感覺，是一種美麗的感覺。自己知道對方有意，也感覺到對方也和自己有著同樣的情感。小青，確信她的女人感覺沒半點差異，拍拖的經歷，就像是電影一樣，每一句甜蜜美語，每一個眼神，對方是心中最重要的，自己也是對方的寶物。戀愛，是一種令人著迷的事情。小青是享有愛情故事的上半部，她抱怨的，是她總不能擁有故事完滿的下半部。

那時候，表姐夫對小青有著小戀人的情懷時，表姐作為社交幹勁十足的時代女性，她也有自己心儀的男人。小表妹從不抱怨自己不能同視於表姐，安份守己，快樂自會來到自己身邊，這是小青的人生哲學，她是深信不移。

是天意弄人，還是愛情故事總是曲折離奇，小青很想知道多一點。

表姐夫在一次聚會上，愛情的美妙，或叫人心醉也叫人心碎的便莫過於此。表姐看上了小青的男友。

事實上，小青兩人是進行了三兩次的禮儀小約會，吃吃飯、看看街、也談談互相捉摸對方想看什麼電影。好讓小男友下次買了票，二人雙雙在銀幕前陶醉，多美好。

小青確是一位安份守己的人，有人會認為這是小女人的小心願，不要緊，幸福是沒有標準的，自己得到自己的烏托幫便是了。

小男友未必會認定小青是生命中的另一半，愛情畢竟是難以保證的，對嗎？常說愛情有保證的人，為何會有保證，除了法律規定的一紙婚書外，抱歉，分手不一定要在雨天，也不一定可歌可泣，不是自己的緣份，就是捉不到，也鎖不住。

或許小男友被表姐看上，他也感覺到表姐似乎就是心中一直追求的夢人兒。

他和小青的數次短暫約會，除了大家對對方有好感，沒有任何承諾，沒有再進一步發展，是男女社交的初步基石，小青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有人會把愛情喻為雞尾酒，不同並不相關的酒混在一起，微妙的產生化學作用，變成另一種美味佳酌。表姐和這位小男生，不同科目，在一個共同的聚會裡，產生了不可言喻的化學作用，二人深深感覺到，對方就是自己一直追尋的另一半。

表姐和他發展得飛快，快樂的時間，是令人覺得多多不夠。但對小青來說，每一次見到表姐和自己的前男友，或應該稱為小青個人認為是她的前男友約會時，心裡的酸溜，連她也難明怎可以捱得過去。

每次和男友約會後，表姐對於這位寵愛的表妹，樂意地細訴約會的甜蜜情節。每一次，男友花盡心思相贈的小禮物，有貴重的，也有教人窩心的。小戀人有時會為不著邊際的芝麻小事吵一吵，吵一吵又罵一罵，活像兩個大不透的小孩玩樂著。吵過了，戀情更織熱多一些，雙方也明瞭大家多一些。

小青每一次靜聽表姐訴說愛情經歷，真是如痴如醉。小青的感覺，既像是小孩子看見人家玩耍著玩具，忙不及羨慕；但同時，心裡也像是有一根根的生銹尖釘，一下下的、毫不留情地刺進心窩。表姐的甜蜜，是自己的蛆蟲。

甜蜜的愛情故事，是近在身邊的表姐口裡說的，但又離自己很遠很遠，小青是沒有表姐的運氣，小青唯有這樣安慰自己，好讓無情的酸溜會淡一點。

自那次車禍後，表姐夫對身邊這位情緒已不太穩定，但又年青，卻又難以和自己漫步人生路的太太，他人也好像變了。不是變心，而是這麼青春，太太也和自己同年，要對待眼前這位不能生兒育女的枕邊人，她也未必能履行夫妻歡樂，更要在繁重工作之餘，也要為太太作心靈安慰，對他來說，他或許已不勝負荷。

他有時會心裡抱怨，但總不便說出口。太太處事是否應該平實一點，開快車求刺激，是為了證明自己女性的英氣，還是要從魯莽開快車為求突出，以至害了自己。他很想有一個較完滿的答案，遺憾的是，答案在眼前，他是深愛太太，但莫名的痛苦，與他對她的愛，是同步，也是互動的煎熬。

表姐在車禍後三年，三年間對一個保青春活力，有志事業並樣貌艷麗的幸運女人來說，可能比三十年還要難過。

沒有了雙腿，在文明社會上沒多少人會嘲笑，但生活形態卻和平常人大不同。她沒了腿，意外也傷害了骨骼和生育機能，上洗手間也是一件巨大任務。女人總不想連上廁所也要揚聲要人幫忙的，如果是外出，也要勞動親人協助，怪怪的，但現實卻不得不令人低頭。

長時間的心靈痛苦，表姐不比一般人來得堅強，終於有了憂鬱症，要長期服藥，令心理狀態保持平伏。

作為丈夫的，年青精壯的當兒，有時是必須要和妻子共享男女歡樂，但太太未能應付。每一次，可不單沒樂趣可言，妻子也因機能上的創傷，女的不是不願意成其美事，但肉體的痛苦，只能大家互相忍耐。

太太服了藥物，心情是會好一點，但畢竟人從高處陷入情緒低谷，不穩定的情緒發洩，丈夫唯有安慰、唯有忍耐。而作為表妹的小青，她是做一般文職工作，準時放工後，隔天便到訪表姐家，照顧她、和她談笑。對於這位表妹的愛心，表姐夫是從心底裡感謝。有時候，表姐夫慾念難離，也會內疚地偶而對小青產生一點慾念，他們以前曾初步交往過，總知道大家互有好感，但道德和理性告訴他們，不能在受了傷的太太面前，與她的表妹有任何越軌行為。

表姐夫的痛苦，小青是知道的，因為小青同樣也有這種欲放難纏的慾念。

小青從沒有任何事情贏過表姐，事業上沒有，學業上沒有，感情路更沒有，她是一位輸家。她對意外後的表姐，情感上是怪異的，好像沒有了假想敵，但又似是一道鉫鎖。小青心裡很想擁有表姐一切美好的事物，但她知道是難以實現，皆因表姐是她的小崇拜，也是她的領袖。

有時小青也想過，如果當初表姐夫沒看上表姐，應該說，是表姐沒對他感興趣，二人也許不會發展，而小青也是找到了幸福。往後的車禍、表姐的創傷，甚至心理問題，可能都不會發生。時空交錯，人物轉移，就是一點點的交叉效應，人生路可能已不同。

小青很想和表姐夫在一起，共同展開第二番戀愛，對表姐的崇拜，現在已沒意義，也要時常守候安慰眼前這個沒誠意感情的親人。

有一天，小青在看一篇雜誌分析報導中，得到了一項啟示，但這項啟示，她當頭冒了汗。因為，如果這構想可行的話，她是很大機會得到她想要的，但問題是不容出錯…….

《 下回結局，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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